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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的残局

时间:2022-09-03 14:22|来源:吉林省科普作家协会|编辑:陈建伍|点击:
        那天,她连一句话都没有给我们留下,就匆匆地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        记得,那天正好是星期六。其实,本来也没想到这个星期六跟往常的周末会有什么两样,我向来都是:下午放学回家先写家庭作业,然后吃晚饭,晚饭过后再帮老妈收拾一下碗筷。由于那时候还没有实行双休,所以一般情况下我都会在星期六的晚上洗衣服。因为不这样的话,星期日洗衣服很有可能导致周一上学穿的时候衣服不干,虽说那时候家里有一台君子兰牌洗衣机,但由于是单缸的,没有甩干功能,所以衣服还是得提前洗。再有,星期六晚上贪黑洗衣服也是为了星期日这一天玩的时间能更多一些,其实这也是最关键的因素。
        然而,那个星期六跟往常的周末相比果然非同寻常。记得,那天放学回来,看到生病躺了好几天的老爸还在炕上躺着,老妈给开了一瓶山楂罐头吃,我还是照例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。至此,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。只是在后来老爸回忆那天的每一点每一滴细节的时候说道:“那天真的很邪门,你妈给我开罐头吃的时候,她竟然鬼使神差的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:‘以后不管咋地,都得想法给老三成个家啊!’真没成想,这句话竟然成了她无意之间留下的一句遗言!”
        那天晚饭,老妈做的菜是土豆丝炒韭菜。虽说我平时一直都有忌口的坏习惯,不吃葱姜蒜和韭菜、辣椒之类的东西,但老妈从来都是特别惯着我,给我搞特调,不放韭菜的土豆丝也照样能让我吃得津津有味。饭桌上,我和老爸、老妈我们三个人和平常一样速战速决地吃完了晚饭,老妈先下了桌,并匆忙地跟我说:“老儿子,你把桌子捡下去,把碗筷帮妈刷了!妈去后院看看,把大板锹、二齿子经管回来!”说时迟那时快,老妈眨眼工夫就出了家门。
        虽然那时我还小,但却知道老妈是全村出了名的好人缘,家里家外、街坊邻居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落不下她,算是一个能说会道的说客,所以常常被请去平定家庭风波、调解各种矛盾纠纷。要论居家过日子,老妈更是一把能手,几乎家里所有的家务和其他繁杂事务都是由老妈一个人来操持,自己在家里独当一面,为的就是让老爸安心教书,老爸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教圣贤书。种地、养猪、开豆腐坊,各种活都不在话下,老妈扔下耙子就是扫帚,处处都是主力。老妈还是一个特别节俭的人,好像忘记自己是个女人了,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给自己买过,家里家外长年就穿那件褪色褪到已经失去本色的草绿色迪卡上衣,补丁罗着补丁的蓝色迪卡裤子。记得那时家里有个袜桩子,那是老妈专门用来闲着的时候,给家里七八口人补袜子使用的工具。那时候,家里条件属实不好,但只要有一口好吃的,她从不往自己嘴里吃,有块布料做衣服也都是先可着孩子们。同时,她还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妈妈。一辈子就喜欢闺女,却偏偏生了五个儿子。她教育孩子很有一套,从不打骂,连对待过门的两个儿媳妇也都是疼爱有加,她拿儿媳妇当成自己的亲闺女,生活中也是张嘴闭嘴都叫“闺女”这个称呼。最值得一提的,还是老妈的精心。家里的东西放在什么位置几乎都是固定不变的,缺啥少啥或者置办啥也都是她一个人经手。要是谁用啥或者外人借啥只要按照她指定的位置去拿,到那肯定是伸手就能拿到,根本不用东翻西找。拿街坊邻居的话说,那可是过日子一把好手。
        老妈晚饭后着急忙慌地要去后院,实际上说的就是去大哥家,因为大哥家那段时间正在盖瓦房,帮工的人多,从各家借来的各种工具也多,老妈怕人多手杂大伙把工具拿串了,所以才想着趁刚收工就及时地去把自家的大板锹、二齿子之类的工具经管回来。
        在家的我,自然是按照老妈的吩咐收拾桌子、洗刷碗筷。这本来也是平时经常干的家务活,所以业务比较熟练,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完事了。于是,我又接着进行下一项:洗衣服。我按照平时的惯例,先把要洗的衣服收集到一起,然后再往洗衣机里加适量的水,放进衣服,再倒点洗衣粉,接着拿起洗衣机的电源插头插到插座上,扭动洗涤开关。“嗯?怎么不转呢?停电了?”我一边惊讶着,一边去拉电灯的闭火绳,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停电了,结果证实了我的判断:真停电了!那时,其实天有点要黑了。我记得当时还抱怨了两句:“咋这么倒霉呢?早不停,晚不停,咋非得偏偏今天停电呢?真是气人!”
        正在这黑灯瞎火之际,我还没顾得上点蜡烛,一下子就被眼前突然的一幕惊呆了:一大帮人抬着一个人进屋了。当时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以为在大哥家帮工的三哥又喝酒喝多了,大伙给抬回来了。可是,一听大伙说话十万火急的语气就不对,跑到近前一看,原来是老妈!那时根本就顾不上问咋回事了,慌乱中,只听有人说:“快掐人中!”还有人拼命的反复叫喊着:“大嫂啊,快醒醒啊!”也没听清当时是谁提议的:“快去找大夫!”那时人群中的我,因为个子太过矮小根本上不去前,再说头回遇到这种情形也早都被吓蒙了,但尽管如此,我那时还是果断地做出决定:赶紧去找大夫!因为我知道那是自己当时唯一能做的,也是必须要做的。所以,也顾不上迟疑太多,就疯了似的跑到院子里,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出了家门。
        那时候,农村也真是落后得要命:家家连个电话都没有,就更别提手机了,准确地说,是连“手机”这个词儿都没听说过。全村就大队有一部电话,也只能用来和外界电话与电话之间的联系,所以那时候的通讯真是太不方便了。要说交通上,私家轿车就更没有了,除了全屯仅有的几台农用四轮车,出门更多的就靠牛车、马车、自行车,再就是步行了。幸好那时我家还有一辆二八架子的破旧自行车,可惜既弱小又笨拙的我刚学骑自行车没多长时间,骑车的技术根本还不行呢,但那天我还是骑起了飞车,满屯子找大夫,碰着个熟人就打听:“麻烦您知不知道夏大夫现在在谁家呢?”千回百转,几经周折,还是没有找到这个印象当中能救命的人。于是,我只好扫兴地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朝着家的方向飙车。因为心里还悬着,不知此时此刻的老妈在家里会是怎样一种情况?现在回想起来,当时应该无比期望老妈能奇迹般的尽快好起来,但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和老妈从此阴阳相隔的结果。
        眨眼工夫,我就进了家门,此时已经彻底黑天了。透过窗户,我看到屋里微弱而又昏暗的烛光,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,但已顾不上想那么多,放下车子,赶紧往屋里奔。当我疯狂地挤进屋的时候,屋里已经很多人,大夫也早已被找来对老妈采取急救措施。昏暗的灯光下,拥挤的人群中,我根本都没看上老妈一眼,只是听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:“嗨——”随后,大夫摇了摇头,说:“人不行了!家属准备后事吧!”这时候,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哭声,大人们也开始忙碌起来,我的眼泪排山倒海般一下子涌了出来,上年纪的长辈们把我拦在里屋不让我上前。那时的我,不知有多么悲伤,多么无助,多么渴望能有一个人可以让老妈起死回生,把老妈从死亡线上给夺回来。可是,那时真是喊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,一时间真感觉天塌了。悲伤之余,更多的是怪自己无能,心中暗想:我作为她的儿子,我为啥就不能照顾好她?她给了我生命,我为啥就救不了她的命?那时,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跟自己较劲,任凭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声。
        后来,街坊邻居和乡里乡亲们越来越多,都跟着忙前忙后的。而年幼无知的我,从没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,也不曾知道死是一种什么概念,但看着眼前的一切,知道从此自己就没妈了。被拦在角落里,我眼巴巴地看着大人们屋里屋外的来来往往,只有决堤般地流着眼泪。当大伙七手八脚地给老妈穿完衣服张罗往地上抬的时候,我再次想闯上前亲手去抬一把老妈,却又一次被大人们拽了回来,并被告知:“小孩不能上前!”现在想来,那时的我也真是听话。
        这一个晚上,眼睁睁地看着大人们为老妈料理后事,而对自己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。那时候,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,不知到底什么时候应该做些什么,也不知道每一个时间节点具体应该怎么做,总之,每一个细节都是听从大人们的指挥,似乎感觉那时只有听话才是对老妈最好的告慰。刚开始,在角落里,我和三哥俩用一种特殊的工具——印纸钱的滚子一张一张地手工印纸钱。听老一辈人说,多印点纸钱,多给老妈烧点,老妈到那边就能多有点钱花,所以我和三哥就拼命的加快速度推动印纸钱的滚子。后来,随同着家人们一拨一拨地来到老妈的灵前烧纸钱。我头戴白孝,虔诚地跪下去,恭敬地磕头,一张一张点燃堆积成山的纸钱,泪光中仿佛满满的祈祷:希望老妈一路走好!再后来,就是半夜的时候大姨带着我的几个表姐从外屯赶来。印象最深的是,大姨告诉她的几个亲闺女:“你二姨盼了一辈子闺女,也没盼来个闺女,她就喜欢闺女,所以你们就别哭二姨了,就叫妈吧!”听着她们撕心裂肺的哭声,我的心像刀剜的一样疼,眼泪也止不住地流。接下来,就是听家人们坐在一起惋惜老妈走得如此的突然,追忆她受尽苦难、没享着福的短暂一生,还有关于当时她心脏病突发现场的一些话题。就这样,不知不觉地,天一点点放亮了。
        第二天一大早晨,按照大人们共同商议的一些流程,老妈被送到殡仪馆火化了。眼看着灵车渐渐远去,我不知所措,但心痛到了极点。大人们还是按照预定流程忙碌着,除了随灵车去殡仪馆为老妈送行的一拨人,剩下的,又派一拨人去墓地打墓,留一拨人在家里料理一些事务。这一天,我又像是开启了木偶模式,东一趟西一趟,跑跑颠颠,听从着大人们让我打零的一些吩咐和安排。
        大约中午时分,灵车载着老妈的骨灰从殡仪馆返回,我又和亲人们随同灵车一起去了墓地,老妈入土为安了。当时现场的一些情形,还有后续的一些过程,我都记不清了。但是,有一个细节我依然能清晰地记得:那天从中午开始就刮起了大风,漫天黄沙,都刮黄了天,甚至有些瘆人。后来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大雨。这样恶劣的天气,在我童年的记忆当中好像从来没有过,所以,那个特殊的天气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
        下午,大伙都是什么时候从墓地回来的,亲戚们又都是啥时候离开我家的,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,仿佛那一段时间失忆了一样。只记得突然之间的一觉醒来,我睁开眼,看着外面仍然是刮黄了的天,淅淅沥沥地还下着雨,我起身就要去找书包,家人们问:“你要干啥去?”我回答道:“亮天了,我该上学去了!”哥哥们心平气和地对我说:“老五,这才刚要黑天,你快点好好睡一觉吧,明天早晨再去上学!”我这才意识到,原来自己神魂颠倒了。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,忽然之间才明白:老妈去世了!于是,我开始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。哥哥们又开始耐心地安慰我:“妈没了,这回你更得好好地念书了,让爸少操点心,咱家就指望你出息了!”顿时,我似乎立刻变得判若两人,带着哭腔说:“我不念了!妈都没了,我还念什么书?念书还有用吗?”老爸和哥哥们强忍着悲伤,继续耐心地哄着我,安慰着我……那种悲痛,不知后来一直延续了多少天、多少年。时至今日,每当我想起老妈,追忆起有关老妈的陈年往事,我的心情依然久久难以平静。
        那一年,我才13岁。那一天,正是我迎接小学毕业考试全面复习的关键时期,离我13岁生日也仅仅差三天时间。老妈的猝然离去,无情剥夺了我此生回报母爱的权利,让我再也没有机会亲切地叫上一声“妈”,她连一句话都没留,就离我们而去了,残忍地给母爱画上了永远的、生硬的句号,只留给我们无尽的痛苦和遗憾,让我们此生的这场母子情深落了个残缺、悲凉的结局。
        那一年,同龄的爸妈都刚年过半百,抚养五个儿子的生活重担迫使他们俩鬓发早白,皱纹提前爬上了脸颊。那一天,老爸52岁的生日刚过三天。老妈的意外离世,带走了这个家原本的全部温暖,把剩下的所有重担都压在了老爸一个人的肩上,在留给老爸无尽悲痛的同时,也给老爸的余生扔下了一盘残局:五个儿子只有两个成上了家,老大家刚盖上自己的瓦房,有了一对儿女;老二家刚分家另过,清苦地寄居在别人家的里屋一间小房,二儿媳妇还正身怀六甲;仅相差两三岁的老三、老四都相继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,尤其是脾气秉性相对特别隔路的老三更是家里的老大难,这也正是老妈临终前潜意识里怕老三成不上家的顾虑和牵挂;老四由于家里缺劳力,小学刚毕业就辍学了,早早地成了家里劳动的主力,养马、种地、揽牛具、开小卖店、做干豆腐、米面加工,几乎全靠他这个大劳力;老五便是我,一个年仅13岁、童年经历太多不幸、小学还没毕业的未成年人。就这样,老爸和老妈之间本应该相濡以沫、白头偕老的爱情和婚姻,饱经风霜、历尽磨难的老妈却意外地先走一步,扔下了孤苦伶仃的老爸,扔下了注定艰难的这盘爱的残局,一切都等着老爸一个人去收拾。
        经历了彻骨的寒冬,才会向往春天的温暖;吃尽了苦头,才会渴望糖的甘甜。老妈,在我和老爸之间,她一个人双重身份,曾是我和老爸可以依靠的那个人。她在的时候,我们生活在蜜罐里也不曾感觉自己有多幸福;她走了以后,我们听到别人不经意间喊出的那声熟悉的称呼都觉得羡慕。
        人生苦短,没有彩排,一切不能重来。趁花未落,月尚圆,把握好当下,珍惜好眼前,因为一旦错过,可能就是永远。
作者简介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陈建伍, 笔名黑马王子,1979年出生,吉林省榆树市人,小学教师。业余时间,喜欢用最朴实的笔书写最真实的生活,尤其喜欢创作散文作品。散文、随笔、小说等文学作品散见于各大网络文学平台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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